來源:《長沙晚報》2019年5月13日 出版 吳昕孺 時間 : 2019-05-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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寫作恰如大海,每個人都能拿起筆,往往前面那個浪頭還沒退下去,后面的浪就鋪天蓋地而來。寫詩的人多了,詩歌的景象才會在汪洋恣肆中呈現(xiàn)出令人動容的“美”。
三十多年來,劉懷彧一直在弄潮。他默默地閱讀和寫作,從不放棄,雖然也常在《詩刊》《星星》《綠風(fēng)》等權(quán)威詩歌刊物以長詩、組詩發(fā)聲露臉,但更多的是長時間被“潮流”覆蓋、吞噬。對此,他毫不在意,繼續(xù)抽他的煙,寫他的詩,身體瘦削得盛滿了疾病,臉盤卻清凈得連微笑都會溢出來。
這便是殘缺,較之圓滿更為輝煌的殘缺,
他將一生受用。
憑著這一點疾病,
他的人生,
有一席千年不散的盛宴。
——留下最后一點痛、一點冰、一點灼傷的火。
偶遇一點小病痛的人,往往覺得自己是在經(jīng)受大苦難,在文字中沒有邊界地放大那點小病痛,結(jié)果可想而知。真正在生命線上苦苦掙扎過的勇士,當他們回眸那生死攸關(guān)的一刻,卻往往淡然一笑,認為那不過是“一點痛、一點冰、一點灼傷的火”而已。沒有人不害怕即將到來和已經(jīng)到來的災(zāi)難。與這種害怕達成“和解”而不是企望消解它,才考驗一個人是否智勇兼?zhèn)?,考驗一個人內(nèi)心深處平和與淡定的含金量。在我的視野范圍內(nèi),懷彧罕見地通過了這一考驗,我不敢說他是“天選”,至少,他實現(xiàn)了一次人世間可以稱得上脫胎換骨的自我救贖。懷彧將他的新詩集命名為《一疊欠條》——他沒有任何本錢支付給上天,從他那里領(lǐng)回這具重生的身體,于是他決定用詩歌作為贖金,用靈魂的歌詠來充盈這修復(fù)過的皮囊,來撫慰那移植來的器官。
牽著自己的影子,
在細如針眼的心事里,穿行,
四面鼾聲,驚雷滾滾。
就這樣把時間碾成粉末,
涼水沖服。
靜靜呼吸,
看春天,如何收拾,
這一地芳香。
因為自帶芳香,所以春天一定會把鳥兒領(lǐng)回來,哪怕“激情富貴,而言詞貧寒”,哪怕只是“握著表達的零頭”但那是“靈魂在叫喊”,哪怕這世界陰暗下去也是“多么富麗、多么堂皇”,哪怕有一天肉體火化了,靈魂也會飛升,“我便是更多的我,向東向西,你碰著的都是我”。
懷彧寫詩主張平樸,反對晦澀。詩歌的平樸之道并不好走,必須得有靈性做底子,有思想做支撐,否則就不如干脆把詩往晦澀里寫,寫得云里霧里。但詩歌的靈性和思想又不是喊有就有的,或許是因為那留下的“最后一點痛”讓懷彧獲得了某種“神通”——你沒有說話。像所有神祇一樣,燭光中,你在微笑——他那些有時像說話一般的詩歌反而委婉有致,讀來讓人感到光明洞徹:“現(xiàn)在知道/世界只給你一個很小很小的角落/你也可以擁有一個很大很大的世界”。
現(xiàn)在,我和懷彧見面的機會也不多。除了工作,他還有了第三代,他給兒子和孫子都寫詩,教他們?nèi)绾位钪⒏兄?。他沒有什么業(yè)余愛好,很少出門應(yīng)酬,他從不在乎是不是一名詩人。因為他覺得,活到現(xiàn)在還有一副健康的身體,并且愛上了詩歌,這都是他欠了這個世界的,正是這些永遠無法還清的“欠條”,將他與這個世界緊緊捆在一起:“你債臺高筑/須每天以汲汲償還之心/做光明美好之事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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