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紀紅建:馬桑樹兒搭燈臺(第一曲第四章)

來源:   時間 : 2017-03-28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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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【第四章】寫完“毛埡人是恩人”,便含淚離世

 

  1982年臘月十八,湘西大地飄起了雪花,山高林密的毛埡,更是積上了一層厚雪。

  躺在床上的曹良卓吃力地向兒子曹仕豪揚了揚手。

  兒子趕緊跑了過來,問道,爹,您有啥事?

  老兒的聲音很微弱,娃兒啊,我知道自己沒幾天活頭了,有些事,是該跟你們講清楚的時候了。

  兒子站在一邊,點著頭,眼眶已經(jīng)濕潤。

  老兒說,娃啊,你還記得謝家爹吧?

  兒子點著頭,說道,爹,記得,還記得。

  老兒說,你謝家爹是紅軍,是打文家界時受傷失散的。

  兒子臉上一片驚訝。

  老兒繼續(xù)吃力地說,解放前沒跟你們講,是怕你們到處講,招來殺身之禍;解放了,共產(chǎn)黨執(zhí)政了,我還沒有告訴你們,是怕你們向黨向政府提要求,我們毛埡人做事,只圖良心安要,不圖人家回報。娃兒啊,你千萬千萬要記住呀,吃得虧中虧,方為人上人,吃虧是福,要記住爹的這句話。

  隨后,老兒斷斷續(xù)續(xù)講述了他與謝家爹的故事……

  三天后,老兒在風雪中離世。

  34年前的青壯年曹仕豪,如今也已是七十多歲的老人了?;叵肫鹄蟽簩ψ约旱膰诟?,回想起老兒離世的那一幕,曹仕豪臉上靜靜地流出了淚水。

  曹仕豪聲音低沉地講述起這個曾經(jīng)在他家里珍藏了50年的秘密。曹仕豪說,謝家爹,是我們平常對他的稱呼,他的真實名字叫謝松天。他是江北人,長江以北,洪湖那帶的人,個頭不高,瘦瘦的。當年賀龍在洪湖建設革命根據(jù)地,謝家爹家里窮,兄弟六個,父母早逝,兩間破茅房,沒地方住,也沒衣服穿,更填不飽肚子??吹郊t軍不僅人好,當了紅軍還有飯吃有衣穿,于是,念過幾年私塾的他就參加了紅軍。在洪湖一帶打過很多仗,也有過多次危險,有次,子彈擦過了他的臉頰,還有一次,子彈穿過他的耳朵,但謝家爹命大,都沒死。后來,他跟著部隊到了桑植,來到了我們毛埡。他們的部隊一支駐扎在苦竹塔,另一支駐扎在文家界。

  當年紅軍為什么駐扎在我們毛埡呢?有兩個原因,一是因為我們這里偏僻呀,是湖南與湖北交界的地方,山高皇帝遠的,誰也不管,屬于三不管的地方。二是我們這里的山一座連著一座,崇山峻嶺,地勢險要,易守難攻。我們的祖輩來這里的時間也不算長,聽說是清朝康熙時期來的,也就三百年吧。我們這地方窮啊,樹木茂盛、雜草叢生,主要是耕地少,好幾十戶人家只有一二百畝耕地,只能種點包谷、洋芋、紅薯之類的,飯都逮(吃)不上。我們毛埡有首民歌,叫《苦甜歌》,我給你唱唱:

  天是我的鋪,地是我的屋/手膀子做枕頭,蓋的是肋巴骨//斗米一斤鹽,吃得苦里甜/匹布三石米,貧困如水洗。

  還有一首,叫《趴壕》,也是唱貧困的:

  身穿破衣服,攜家趴壕去/深山野林躲,吃住天照應/望眼家鄉(xiāng)地,處處狼煙起/房屋成火海,家在火中泣/野菜吃得多,黃皮寡瘦殼/走路打哆嗦,淚水往下落。

  雖然住在深山老林里,信息閉塞,過的是苦日子,但我們毛埡人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多苦。毛埡人不僅頑強、勤勞,而且樂觀、熱情。所以當紅軍來到這里并且打算成立蘇維埃政府時,毛埡人都非常支持。聽老人說,蘇維埃政府的主席就是我們這里的百姓自己當,楊云階、文昌和、文昌杰、李宏才都當過主席。當過副主席的就多了,聽說有七八個。小時候,我們還經(jīng)常唱這樣的民歌:

  紅軍悄悄來毛埡,心里喜得樂開花/柴火燒得旺又旺,炕上臘肉下了架/參加農(nóng)會不怕殺,哪怕挖眼又拔牙/樹干砍了樁樁在,秋去春來又發(fā)芽/破根毛竹做扁擔,肩挑糧食送龍山/只要我有一口糧,不讓紅軍斷半餐……

  這首民歌叫什么我逮(記)不起了,也還沒唱完,后面還有一段,實在是逮不起了。對了,還有一首,我逮得住歌名,也逮得住歌詞,叫《燒茶安鋪迎紅軍》。曹仕豪又唱了起來:

  聽說紅軍要進村,毛埡群眾好歡心/急忙擦掉眼中淚,燒茶安鋪迎紅軍//藏的臘肉取出來,藏的包谷磨起來/臘肉米飯蜂糖酒,知心話兒幾籮筐//紅軍到了窮人笑,毛埡家家放喜炮/又敲鑼來又打鼓,千年窮根要拔掉。

  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。曹仕豪說,紅軍到了毛埡的消息,很快被人知道了,有的人為了得到賞錢,還把紅軍駐扎在文家界的消息告訴了朱疤子。朱疤子是慈利保安團的頭目,也是殺人不眨眼的,在慈利和桑植一帶殺了不少人,老百姓對他是恨之入骨。朱疤子帶著保安團的那些狗腿子,氣勢洶洶地往文家界跑。駐扎在文家界的紅軍領導叫張家千,聽說朱疤子要來,立即進行動員部署。

  戰(zhàn)斗打響了。曹仕豪說,以前我老兒說過,只聽到林子里“突突”的槍聲,紅軍與朱疤子逮(打)了起來。他們也都離開家,跑到了林子里。謝家爹是張家千這個隊伍的,那幾天他正生病,發(fā)燒,腿腳沒勁,腦殼發(fā)昏。正打著,一顆手榴彈落在了他身邊,謝家爹昏死過去。也不知過了多久,他醒了,感覺身上沉沉的,睜開眼一看,兩個戰(zhàn)友壓在了他身上。他一手推戰(zhàn)友,戰(zhàn)友沒動,他又沖他們叫,喂,喂,醒醒啦。謝家爹可能一時忘了,他是在戰(zhàn)場,剛剛在進行一場激烈的戰(zhàn)斗。“睡”在他周圍的戰(zhàn)友都已經(jīng)死了,遍地是血。謝家爹這時才感覺到疼了,他一摸臉,是血,再一摸大腿,還是血。他想起身,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爬不起來了。他只有撕下自己的衣服,包扎著傷口。

  槍聲停了,朱疤子的隊伍朝慈利走了,我老兒他們朝文家界跑過去。跑過去一看,我老兒他們驚呆了,滿地的紅軍,都死了,各種形態(tài)的都有,有的還保持著戰(zhàn)斗姿勢,有的還睜著大眼,有的胸口流血,有的頭流血。我老兒他們挨個地翻著看,看還有活口沒有。我老兒翻到了謝家爹,有呼吸,眼睛還眨巴眨巴的,只是全身無力,坐不起來。謝家爹用微弱的聲音說,老鄉(xiāng)救我,老鄉(xiāng)救我!我老兒看了一下四周后,然后做了一個手勢,示意他不要吭聲。謝家爹又躺在那里,一聲不吭。為了不引人注意,我老兒又清理出十二個紅軍戰(zhàn)士的遺體來,先翻翻他們口袋里,看有沒有留下姓名和老家的通訊地址。遺憾的是,沒找到一個人的姓名和老家的通訊地址。他們,都是無名烈士。然后,我老兒又給他們合上眼,整理整理衣服,擺放得整整齊齊。我老兒對其他人說,這些紅軍都死了,我負責把這些人埋了吧。我老兒這樣說,是為了支走其他人。人多嘴雜,要是知道謝家爹沒死,說出去,會害了人家。為了謝家爹,我老兒只有把牙打掉往自己肚里吞。其他人看紅軍都筆挺挺地躺在那里,也很悲痛,沒有吭聲,默認了我老兒的話后,去給其他紅軍烈士收尸去了。

  開始,我老兒準備把那十二個紅軍埋在一起。但他一想,不好,那樣不好,應該一人一個“屋”,以后他們要是因為“屋子”太小“住”不下,來找自己怎么辦。于是,他決定讓他們一人“住”個“屋”。那時,我老兒年輕力壯,剛開始了挖得很快,但挖著挖著,他就挖不動了。我老兒后來告訴我們說,看著天漸漸黑了,還有幾具紅軍的遺體沒埋,加上山上有豺狼出沒,他也害怕,想過偷工減料,簡單地挖個坑,埋點土,快點埋了。也想過先把紅軍的遺體放在這里,明天再來埋。但這些想法都在他心里否定了。他們?yōu)榱颂胬习傩論窝?打)土豪死的,坑不能挖得太淺,那樣良心上過意不去。更不能等到明天來埋,山上豺狼出沒,逮(弄)不好就被那些家伙吃掉了。最后,我老兒只得麻著膽子,使勁地挖。紅軍的遺體,我老兒一個人無法抬,也無法抱,他只有背。埋完紅軍遺體后,月亮都很高了。他趕緊背著謝家爹回了謝家界。

  我老兒兄弟五個,家里日子過得十分清苦,三間木房,一條牛,四五畝薄地??粗依蟽罕沉藗€受傷的紅軍回來,我爺爺我婆婆我幺幺他們都緊張起來。我爺爺立刻把大門關上,問我老兒,有沒有人知道。我老兒喘了口氣,說,沒人知道。我爺爺說,沒人知道就好,要是被朱疤子曉得了,就不得了。我爺爺雖然窮,也沒啥大本事,但懂點中醫(yī),人也善良,從來不做虧心事。看著謝家爹的臉上和大腿上都是血,我爺爺趕緊對我老兒說,快去逮(倒)點藥酒,放在灶臺上熱一下,給他的傷口消消毒。我爺爺一摸謝家爹的頭,燙得厲害,是感冒了,還是重感冒。我爺爺大聲對我婆婆說,趕快逮(找)點辣椒和大蒜,煮鍋湯,再打幾個荷包蛋。經(jīng)過我爺爺他們一夜的搶救,謝家爹脫離了危險。我爺爺他們脫下謝家爹的紅軍服裝,埋到了菜地里。幾天后,他原來蒼白的臉有了血色,燒也退了,也能下床走路了。

  謝家爹看到自己不僅活了下來,傷和病都治好了,非常感激。他掙扎著要下床給我爺爺磕頭。我爺爺一把拉住了。謝家爹說了一大串話,但是一口江北話,我爺爺他們聽不懂。這可把謝家爹急壞了,他又找來紙和筆,在上面寫字。謝家爹寫了一長串的字,可是我爺爺和我老兒他們也看不懂,因為毛啞上面沒學堂,他們都沒念過書。沒辦法,謝家爹就像啞巴一樣,只有靠手勢表達自己的意愿了。謝家爹指了指他的紅軍衣服,又指了指遠處的山,意思是想找紅軍大部隊。我爺爺看懂了,他也用手勢表達著,他指了指遠處的山,然后又用手割了一下脖子,意思是出去了,被敵人抓起來,是要砍頭的。看著我爺爺他們?nèi)撕?,是真正關心他,謝家爹也就安心地住了下來。

  雖然謝家爹不懂當?shù)氐耐猎挘覡敔斔麄儾蛔R字,但住的時間長了,謝家爹也能聽懂一些當?shù)卦捔?,而我爺爺他們雖然不能言傳,但能很快意會到。這時我爺爺他們才知道謝家爹叫謝天松,是江北人,21歲了,謝家爹是他后來年紀大了,我們叫的名字。因為受過傷,謝家爹的身體一直不好,我爺爺與我老兒從沒讓他干重活,只讓他在家?guī)椭鲲?、喂豬,做的都是力所能及的事。

  我家人口多,常年吃的是五谷雜糧。我爺爺和我老兒總是把謝家爹當客人招待,寧愿自己吃紅薯、洋芋、蕨粑粑,也要讓謝家爹吃上雜糧飯。雜糧飯是包谷粉子拌上艾蒿、車前草,可比紅薯、洋芋更養(yǎng)人。謝家爹是個懂得感恩的人,他對我老兒說,要走出大山,到外面的世界闖蕩,首先就是要識字,要有文化。于是他教我老兒和我幺幺他們認字。

  家里突然多了個大活人,鄰居經(jīng)常會問,這小伙子是哪里的。我爺爺就召集我老兒他們幾兄弟開了個會,以后統(tǒng)一說法,說小謝是湖北那邊的親戚,因為家里發(fā)洪水,家沒了,爹娘和兄弟都淹死了,成了孤兒,就投奔到了我家。

  謝家爹住在我家,有過幾次危險。第一次就是謝家爹傷病剛好時,朱疤子又派人來殺了個回馬槍,看毛埡還有沒有紅軍。聽說朱疤子的人到了山下,我爺爺立即帶著謝家爹躲到了我家山邊上那個藏紅薯的地窖。第二次危險就是紅軍長征后,桑植大地人心惶惶,縣里成立了“剿共總隊”,鄉(xiāng)里成立了“清鄉(xiāng)大隊”,保里成立了“清鄉(xiāng)隊”,挨家挨戶地搜查,對紅軍家屬、革命群眾家庭一律加上“當過紅軍”“幫過共產(chǎn)黨”的罪名論處。只要“清鄉(xiāng)大隊”的一來,我爺爺就把謝家爹藏到藏紅薯的地窖里。其實鄰居都心知肚明,知道謝家爹的來歷,但都把謝家爹當作是我爺爺?shù)酿B(yǎng)子。一次鄰居家的一個小孩在外面跟其他小孩說,曹家的那個江北人是紅軍。這話被鄰居家的大人聽到了,那個大人把小孩逮(拉)到家里,就是幾個耳光,把臉都逮(打)腫了。

  一晃就解放了。聽說解放了,把國民黨蔣介石逮(打)到臺灣去了,有的人不信,有的人相信,有的人半信半疑。那時我也懂事了,自從懂事開始,我就逮(叫)謝家爹表叔。那天,我發(fā)現(xiàn)謝家爹坐在他的屋子里流起了淚水。我跑過去告訴了我老兒,說不知道為什么表叔哭了。我老兒笑著對我說,你表叔是想家了,想他爹娘了,他爹娘是被洪水沖走的,死得慘啊!我信以為真,跑到謝家爹跟前,對他說,表叔,你想家了是吧!想你爹娘了是吧!謝家爹點著頭,哭得更厲害了。

  又一年,是八月中秋。那天晚上家家戶戶都熱熱鬧鬧看月亮,謝家爹就一個人坐在屋子里,邊唱邊哭。我記得他唱道:

  賀龍周逸群,二軍和六軍/打開公安扎大營,人人都歡迎//屢屢打勝仗,仗仗無阻擋/賀龍周逸群,領導真有方//消滅白匪軍,蘇區(qū)大發(fā)展/湘西鄂西連一片,紅了半邊天。

  謝家爹似乎再也不會唱其他歌了,就圍著這首歌翻來覆去地唱。我沒有再問我老兒,我知道,表叔想家了,想他爹想他娘了。這時我十多歲了,感覺到謝家爹是個苦命的人,怪可憐的。聽說他邊唱邊哭,邊哭邊唱,我心里也非常難過,便悄悄給他逮(送)去一個蒿子粑粑。我老兒告訴我說,其實新中國成立后謝家爹也想著回江北,因為他長期生病,身體不是太好,加上父母不在了,也就打消了回老家的念頭。

  三年自然災難期間,缺糧斷糧了,沒有吃的,山上能逮(吃)的樹葉、能逮的野菜與雜草,基本都逮光了,餓肚子是常有的現(xiàn)象,甚至還有餓得浮腫、餓死人的現(xiàn)象。我家人多,毛埡這地方窮,我們基本上都是吃的樹葉和野菜。一次,家里分了十幾斤救濟糧,大大小小都興奮得不得了。我娘每餐都只放一點點大米在鍋里,然后放上滿鍋的山芋,再加上野菜與雜草,熬一大鍋粥。大家像過節(jié)一樣逮(吃)起大米粥來,但謝家爹不逮。他說,給娃兒們逮,娃兒們長身體,耽誤不得,大人逮點野菜,逮點水,能撐得過就行。不論我老兒怎么勸他,他都不逮。謝家爹本來就身體不好,加上落下了傷病,又加上營養(yǎng)不良,他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。1961年冬天,那天也下著大雪,謝家爹走了。我老兒說,謝家爹走之前,使盡全身力氣寫了兩行字:紅軍是親人,毛埡人是恩人!他還說,要把他的墳頭朝著江北的方向。寫完,他就走了。走的時候,臉上掛了兩行淚。我老兒還說,為了不讓我們知道謝家爹的真實身世,謝家爹寫的這兩行字他也就沒給我們看。為了了卻謝家爹的心愿,為了表示對謝家爹的尊重,我老兒把謝家爹的墳頭朝著江北的方向——這是一個失散紅軍對故鄉(xiāng)的思念。

  在采訪中我了解到,即使是1982年曹良卓向兒子曹仕豪道出了謝家爹的真實身世,曹仕豪也只是把這件事藏在了心里,并沒有逢人便說,四處宣揚。即便知情人問及此事,他也只是一笑了之。

  在采訪中我還了解到,土地革命戰(zhàn)爭時期,毛埡村只有36戶100多人,但卻有30多人參加紅軍或赤衛(wèi)隊,10多人為革命捐軀。大革命時期,在毛埡駐扎紅軍最多的時候有400多人,有200多人在這里犧牲。勤勞善良質樸的毛埡人秉承著桑植人重情重義的性格。為了支持紅軍,支持貧苦百姓自己的隊伍,這個僅36戶100多人的村莊,50多人長期躲藏深山風餐露宿,全部患上了風濕等疾病,有的甚至飽受折磨而死。毛埡23棟房屋,先后被敵人大面積燒毀兩次,燒毀18棟半。為了不再讓敵人把房子燒毀,他們很多人不得不集中在大巖石下居住。我看到,那一塊塊巖石壘成的依然留存的土灶,便是毛埡人對紅軍重情重義的詮釋。

  在毛埡行走,雖然我看到了毛埡人與惡劣的自然條件頑強斗爭的痕跡,也看到了近些年來扶貧后帶來的變化,但依然感受到他們前進的步伐異常沉重與艱辛,他們依然貧窮。

  但,依然貧窮的毛埡是厚重的。這不僅僅只是一個村莊的厚重,而是整個桑植的厚重,是整個湘西的厚重,也是一個民族、一個時代的厚重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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