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源:王錦芳 時間 : 2021-07-2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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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年的鐘聲再一次敲響了,呼喚著我們又一次走向莊嚴的會場,認真履行政協(xié)委員的神圣使命。自從4年前當選衡陽市第十二屆政協(xié)委員(文化界別),關注地方文化的規(guī)范建設與往圣今賢的舊居保護,便是我樂意為之奔走吶喊、建言獻策的分內之責?;叵肫饋碛羞@樣幾件提案,雖然耗費了我的許多心血,但能夠得到不同程度的落實,也是值得慶幸和欣喜的。
最早的一個提案涉及衡陽景區(qū)和公共場所的對聯(lián),因為它們相當一部分不僅不合聯(lián)律,而且多有江湖書法的弊端,即便大學教授、知名書家和鑒藏專家,也紛紛反映不識其字,不懂其語,更遑論其他普通讀者了。茲舉三例為證:一、衡南縣泉湖鎮(zhèn)牌坊有八字對聯(lián),總計十六個字,書者乃長沙某名家,用的卻是常人頗難識讀的章草夾雜行書體,許多人反映至少有三個字難以辨認,多者不識四五個字。前年二月八農耕文化節(jié),有好事者請教二三十個中國書協(xié)會員,居然只有一個全部認對,事后笑言也是蒙對的。經撰句者相告:“泉冽山青,農興物茂;湖明野闊,耕沃播文。”其中“冽”字出現(xiàn)三種誤讀,“播”字形似“捲”字,基本上無人敢于準確判斷。二、衡陽縣界牌鎮(zhèn)圣壽寺門聯(lián)乃施主認捐,卻無撰句者姓名,鐫刻的是電腦字,論理應該好認,可事實并非如此,不僅簡繁體相雜,而且聯(lián)語頗為怪異:“絲進逍遙速返蓮逕速返道;?依信仰僅修佛偈僅修仙。”在場的十幾名專家學者都說:“不通!不通!委實不通!”三、南岳大廟東八觀對聯(lián)多有江湖書法,有人請教某道長,她居然央告道:“你們就莫難為我了!”至今不知道這是幾個意思。針對這種亂象,我建議有關部門和書法、楹聯(lián)學會組織行家“把脈會診”,盡快糾正這一丑陋現(xiàn)象,推行以正書和識讀性較高的行書為主的楹聯(lián),使丑書、俗字和江湖書法不再流毒人間,真正地做好中國書法、中國楹聯(lián)兩門傳統(tǒng)文化的功課。
衡南縣岐山國家森林公園既是我國珍稀植物基因庫和標本園,也是南方有名的佛教圣地,著名避暑、休閑、養(yǎng)生之處,然而所見文宣錯訛頗多,甚至歧說多端。首先是與衡陽市區(qū)的距離,有說39公里,有說50公里,實際距離不到60公里。岐山的高度網上都說是海拔800米,指示牌卻寫著570.60米,到底該信誰?岐山風景區(qū)的級別,各種紙片早幾年就說是國家4A級,而山上停車場邊新立廣告牌大書3A級!岐山對外宣稱是南岳七十二峰之一,其實從地理上來說,它屬于南嶺山系,大云山脈的余脈,與南岳衡山不搭界,南岳歷代公布的峰名都沒有岐山。明末清初的開山祖師是一個武陵(今常德)人,俗名毛鴻,字衛(wèi)民,法號大智,人稱懶放和尚。“卓錫”本意是指僧人手持錫杖,或者說僧人居留為卓錫,早些年有當地作者胡編其名“毛卓錫”,以至于人云亦云謬種流傳?!夺饺嗜鹚轮尽氛f他曾中進士(有人甚至說他是探花),與史可法、孔有德等當世名流共事。查《湖南歷代進士科第年里綜表》,晚明數十年湖南并無毛姓進士。許多沒有到過岐山的衡陽人,都知道岐山庵子有一口千人鍋,但關于這口鍋的傳說,也與岐山現(xiàn)今的旅游文宣一樣東拉西扯。上述問題此前已有作家、學者撰文,相繼在《中國旅游報》《江南游報》《衡陽日報》及新湖南客戶端發(fā)表,并知會衡南縣有關部門負責人,但并未引起足夠重視,導致諸多錯訛延續(xù)多年。我因此發(fā)出了岐山旅游文宣亂象治理的建議,公園管理處新任領導聞悉后,馬上對單位自有部分進行修改,其他部分也在努力對接中,正本清源,盡快恢復文化名山的清潔面目。
西湖公園位于衡陽市石鼓區(qū),“西湖夜放白蓮花”為衡州八景之一,至今已有千余年人文歷史。它也被稱為雁城旅游休閑地標,實則與北宋理學鼻祖、千古美文《愛蓮說》作者周敦頤有關。周敦頤本湖南道州(今道縣)人,5歲喪父,8歲(公元1025年)隨母投靠舅父鄭向,在衡州(今衡陽)度過了人生成長最重要的12年,衡陽因而有了“濂溪第二故里”(原解放軍總后政委周克玉上將題寫匾額,見于衡陽蒸水河畔廉政文化雕塑園)之說。明朝萬歷年間,周敦頤與李寬、韓愈、李士真、朱熹、張栻、黃幹同祀石鼓書院七賢祠,世稱石鼓七賢。2006年重修石鼓書院,七賢雕塑巍然屹立于湘江之濱的文化廣場。翌年,西湖公園湖邊豎立周敦頤紀念銅像,原本是有文字說明的,卻不知從啥時候起,基座四面墻體脫落,周敦頤簡介只字無存。游客到此不知這是何許人也,許多人錯以為是船山先生王夫之,笑話因此屢見不鮮。最近四五年來,自稱周子后裔者不斷地與西湖公園管理層交涉,要求他們將周敦頤簡介重新鐫刻,哪怕只是刻上“周敦頤”三個字也行,卻都被無理地推三阻四。我因此提交一份提案,建議西湖公園從自身形象和發(fā)展出發(fā),從弘揚衡陽文化、湖湘文化出發(fā),從一座城市起碼的體面出發(fā),從創(chuàng)建全國文明城市的高度出發(fā),盡快而準確地鐫刻周敦頤銅像的簡介文字。雖然本埠媒體紛紛報道了這個提案,但西湖公園依然置若罔聞。后來,市政協(xié)批轉給市園林綠化服務中心,這個單位的領導非常重視,馬上聯(lián)系我們一起到現(xiàn)場整改。得知銅像下方是一塊完整的石頭,我們建議直接在正面用電腦字鐫刻周敦頤簡介,其他三面則沒有必要畫蛇添足。只不過一兩天時間,花費不過幾百塊錢,扯了幾年的麻紗理清了,各方皆大歡喜。
說起衡南縣茅市鎮(zhèn)坪山村,外界基本上無人知道;說起泉水江段氏將軍家族,幾年前更是無人知曉。我只是偶然路過那兒,聽到夫君向我介紹:自清末同治以來的百余年間,段氏一門祖孫父子五代,先是出了四個湘軍名將,其中兩個一品大臣;民國時期又出了兩個中將、四個少將,從排長到軍長共有48人,號稱“四十八根斜皮帶”,在中國近代史上堪稱一個奇跡。
泉水江段氏將軍家族故居是一個清代典型的三合大院,青磚木瓦結構,雖然滄桑老舊,但仍流露出一股威武倔強的氣勢。在沉寂68年之后,2017年10月22日,由衡陽作家、文化學者甘建華帶隊,湖南作家藝術家六七十人,滿懷虔誠地來到這兒采風,經新華社、人民網等中央權威媒體和省市主流媒體報道,終于掀起了它的紅色蓋頭。四天后,衡南縣人民政府召開常務會議,通過它作為第五批縣級文物保護單位。經向文物專家請教得知,衡陽市級和省級文保單位,甚至全國級文保單位,無論人文歷史還是現(xiàn)有規(guī)模格局,尚無一家能與這兒相媲美。于是,我與雷雨時、許志杰等七位委員聯(lián)名提案,要求盡快納入市級文保單位的范圍,撥付??罹S修改造,組織國土、公安、住建、規(guī)劃等部門,做好“四有”(保護范圍、保護標志、記錄檔案、保管機構)工作,早日申報省級文保單位,最終成功申報全國文保單位,使之成為衡陽的一張歷史文化名片。
近年來,中央對文物保護越來越重視。2015年,衡陽市正式啟動申報國家歷史文化名城,財政設立了文物保護專項資金。目前全市共有全國重點文保單位15處,省級文保單位84處,市級文保單位82處。就在這種大好形勢下,今年1月16日,適值衡陽市政協(xié)第十二屆五次會議開幕,我又提交將著名女作家殘雪祖屋申請省市文保單位的建議,當天即被列為第106號提案,引起了省內外有關人士的關注。
耒陽市三都鎮(zhèn)明沖村鄧家新屋里,舊名冬瓜園,后叫東園村,2016年10月并入明沖村。這兒距離衡陽市區(qū)100公里,距離耒陽市區(qū)35公里。當地有一大片建于清朝光緒初年(1875-1908)的青磚房子,百余年后依然保存得相當完好,不但墻體筆挺,而且墻面清潔。其中一幢是聞名世界的女作家殘雪祖屋,現(xiàn)在由其堂兄鄧強樂與妻子李運姣一家居住。
殘雪本名鄧則梅,更名鄧小華,1953年5月30日生于長沙。她至今發(fā)表出版《黃泥街》《山上的小屋》《邊疆》《突圍表演》《思想匯報》《五香街》《新世紀愛情故事》等數十部中長篇小說,其小說實驗和文學評論在國內外均有很大的影響,被美國和日本文學界認為是20世紀中葉以來中國文學界最具創(chuàng)造性的作家,被國外眾多媒體和評論家譽為“中國先鋒派文學的旗手”。2019年國慶節(jié)前夕,殘雪被推選為“衡陽風華·70年70人”,也是當年諾貝爾文學獎頒獎前夕呼聲最高的中國作家。據鄧強樂回憶,殘雪曾經先后四次回鄉(xiāng)住在祖屋:一次是1967年初爺爺去世隨父奔喪,一次是20世紀70年代初看望在此下鄉(xiāng)的哥哥,另兩次是20世紀80年代做裁縫時在老家鄉(xiāng)間推銷衣裳。
這幢大宅是殘雪曾祖父鄧光武所建,他是當時耒陽縣有名的小煤窯主之一,妻子李媛娘乃耒陽大家閨秀。殘雪祖父鄧華連,字?波,號熊飛,前清秀才,鄉(xiāng)間墪師,土改時劃為小土地出租成分。殘雪父親鄧鈞洪(譜名輝璋)出生于此,早年積極投身革命,曾任《新湖南報》(今《湖南日報》)第二任社長。殘雪胞兄鄧曉芒曾任武漢大學哲學系教授、博士生導師,現(xiàn)為華中科技大學特聘教授。1968年,20歲的鄧曉芒從長沙到零陵地區(qū)江永縣白水圩插隊知青,為自己訂了一個五年學習計劃,決心看完所有那時以單行本出版的馬列主義經典著作,以及一切能弄到手的中外哲學著作和文學作品。1970年,他離開江永知青點,申請一個人回到老家耒陽農村冬瓜園。三年辛勤勞作之余,他在祖屋靜心讀書,為日后成為海內外聞名的德國哲學家打下了深厚的基礎(《鄧曉芒自述:我怎么學起哲學來》)。
(原載《衡陽日報》2021年2月28日回雁文學副刊,有刪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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