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鄉(xiāng)間人物

來源:黎冰   時間 : 2015-03-17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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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桂花 桂花姓向,自小沒娘。聽村里人講,桂花出生的那天,桂花娘撕肝裂肺瘋哭了一通宵,后來指著村口那顆百年老桂,連叫了三聲“桂花、桂花”,生下她后脖子一歪咽了氣。向六公悲痛欲絕,一抹眼淚,從此就叫她桂花了。

  記事之時,聽說桂花已年過二八。她個頭矮小,一臉稚氣,常常跟我們一塊追逐嬉鬧,村人背著向六公數(shù)落她:“沒娘養(yǎng)的,長不大呢!”

  桂花成了我們中的一員。后來我們發(fā)蒙上學了,桂花求她爹:“嗚,嗚,我要念書,爹!”向六公反手就是一個巴掌,吼她:“念、念個屁書,家里窮得揭不開鍋,你喝風!”桂花怔怔地站著一動沒動,血順著嘴角慢慢地流了下來。

  學堂的老師知道了這件事,上門做向六公的工作,答應對桂花特殊照顧,書費雜費全免。桂花于是和我們一道背上了書包。年終考試,桂花捧回了兩張大紅獎狀,老師逢人就夸:“桂花這丫頭,聰明、肯學,村里日后怕要出個大學生了。”人們開始對桂花刮目相看。桂花將獎狀遞給她爹,一臉的幸福。向六公一把抓過大紅獎狀,三兩下給撕了個粉碎,說桂花:“以后就別去學堂了。過陣子我到張老倌家賒兩頭豬崽,好好喂!”桂花傷心地哭了。

  桂花輟學了,早早地當起了家。我們小伙伴們想起了桂花的好處,傷心地說:“桂花真好。”村子里的大人們都說:“大姑娘家了,桂花得找個婆家了。”

  后來,向六公把桂花嫁給了百里外包谷山一戶姓許的人家。出嫁那天,天陰沉沉的,苦雨絲絲。被收拾得漂漂亮亮的桂花嚎啕大哭,我們也跟著掉眼淚,傷心地握著桂花冰涼的手,跟她道別。

  再后來,從千里之外的異鄉(xiāng)回家探親,聽村里人說,桂花到了夫家,一連生了三個丫頭,夫家連打帶罵,怪她想斷許家香火。不久桂花又有了身孕,生下來后,是個男孩。本來就該皆大歡喜了,不料三天后桂花母子倆卻失蹤了,有人傳聞,說是桂花抱了那個男嬰,在一個雷電交加的雨夜,哭著笑著,一頭扎進了山上的無底天坑。

  周太 周太算個人物,三十歲死了丈夫,一個人將四個兒女拉扯成人且一個不剩地送出了農(nóng)門。周太倍受村人敬重。

  周太是個大忙人。七十多歲了,閑不住,一天到晚不是在老屋前頭種地,就在老屋后面鋤草。四個兒子都工作了,要接周太進城住,她說啥也不去。兒女怕背上不孝的罵名,連哄帶騙將她接進了城,天天美味佳肴,小心伺候。一連幾天,周太一聲不吭,滿面愁容,像是生了病。兒女們問她:“娘,你身子不舒服?”周太不作聲,大兒媳婦輕聲問周太:“娘,想吃點啥?你說個話,我這就去民主路菜市場。”周太嘆了口氣,開了腔:“都好,都好,娘只有一個要求,送我回鄉(xiāng)里去。”兒女們拗不過,只得打起大包小包送周太下了鄉(xiāng)。周太又恢復了往日的活力,屋前屋后忙個不停。有人問她:“周太,城里吃香喝辣的,您老干嘛放著清福不享?”周太擺了擺手:“還是鄉(xiāng)里好,活得實在。”

  終于有一天,周太害了一場大病,被送進城里一家大醫(yī)院?;瀱我怀鰜?,是胃癌,兒女們看了失聲痛哭。周太臥床不起,一拖就是三個月。一次,周太情緒變得特別好,兒女們圍坐在病床邊,強裝笑臉安慰她,拉扯一些開心的話題。周太聽著聽著,突地用眼光掃視了一遍圍坐的兒女,問:“我這是害的啥病?”幺女兒乖巧,趕緊說:“娘,醫(yī)生說是胃炎,過段日子就能出院。”周太閉上了眼晴,平靜地說:“不是胃炎,是胃癌;娘的日子不多了。”兒女們一下全都抽泣起來,周太的眼角濕潤了。沒過幾天,病情惡化,周太昏迷過去。兒女們待老人稍稍清醒,擦掉眼淚問老人有什么交待,周太嚅囁著開了口:“娘只有一個要求,送我回鄉(xiāng)下去。”

  周太去世后,兒女們遵囑將她送回了鄉(xiāng)里;每逢清明,都要趕下鄉(xiāng)來,上墳祭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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